温白一盏

唯热爱可以聊慰平生

《深巷明朝卖杏花》04


all鑫偏翔程/背景民国/军阀混战

价值观极其扭曲

混乱的时代/泥泞中的灵魂

某些情节不要对比当代三观……会碎的!


最是人间留不住01

 

 

一路无话。

 

越往城中,昨夜雨落的痕迹便越轻。行到姜阳医院附近之时,千百年前而落的青砖,干爽洁净,楼房阁宇,不染湿意。

只有那藏在墙面背阴角落里的阴潮,还留着昨夜有雨曾来过的痕迹。

 

车到了医院门口便停了。

 

算起来,这是宋亚轩第二次见到顾陈,正式的。

 

这五年多的时光,他常在戏班子练功,得闲的时候,丁程鑫会送他去城东听先生的课,故而外面的人,他见得少。

顾陈不是他在台上见过的人,台下更是见不着。

但他对这人的印象还是深一些的。

 

比起李秋山听过的风言风语,不仅不会少,相反只会更添油加醋的落到他的耳朵里,所以现在丁程鑫做什么,和谁在一起,他听过的谣传不止一点。

丁程鑫不喜欢他过问这些……

他便也不过问这些……

小时候怕,现在他长了,却不仅是怕……

在等候过一个又一个夜晚之后,宋亚轩知道,无论是在姜阴还是姜阳,无论丁程鑫和谁在一起,会离开多久,他总会回来的。

在某个暮色四合的夜晚亦或是熹光破晓的清晨,带着他爱吃的荷叶鸡,带着街上拾掇过来的小玩意儿,带着新的书、新的画报、新的杂志,除却一身的疲惫和素尘,推开那扇只属于他们俩的门……

 

世灰风暗,人如漂萍,总要寻一处地方,留一盏灯,以此来证明——有人生在人间,有人不是孤魂。所以,丁程鑫不喜欢把人带到家里来,是只属于他们俩的地方,那是丁程鑫留在这世上的灯。

宋亚轩大多时候都不明白丁程鑫在想什么,小时候无数次的遥遥相望到简单的寒暄而后的擦肩而过,他们在彼此的世界中,都像是过客。

而当他再遇到他的时候,有些晚了……可是,他知道,丁程鑫眷恋这世间的温暖,比他自己能意识的到还要更眷恋……

 

第一次正式见顾陈,他就在那扇门的后面。

 

那是一个傍晚,丁程鑫和他在门口交谈了很久,最后,顾陈失魂落魄的离开,丁程鑫驻足在那一处,久久不动,直到东边的星子零落的爬上来,他才转身,又打开了那扇熟悉的门。

 

原本以为,这一场闹剧,收场成这样,两人会说些什么。

可这一路上,顾陈没有再开口,丁程鑫的目光一直落到窗外。

 

宋亚轩甚至有一瞬间觉得,他们俩的距离和客气,透露着陌生。

 

车停了,丁程鑫下了车,并嘱咐宋亚轩拿伞。

宋亚轩自然不想丁程鑫和顾陈再来个戏本子上忘伞还伞的情节。忙把那把被春红扔到院子里,又被他拿到车上——属于他的伞拿了下来。

 

 

他们三人刚到医院的大门,门前迎来了三个人。

其中一人二十出头的模样,同样西装革履,系着领带,站在另外两人前面。

 

“多谢顾经理,接下来,丁先生就交由我们来照顾。”说话的是姜阳警司刘副局长的一把手崔蔚。

 

顾陈未在第一时间应答,但见着丁程鑫是默认的状态,又想起坊间传的他与刘铭儒的关系。

伸手道:“那便有劳崔秘书了。”

崔蔚并未去回握他的手,但仍旧垂首示意,表示尊敬,但现在的这份尊重明显带着可以保持距离的意味。

他道:“顾经理哪里的话。这是我们应该做的。”说完并无多余的表情,转身便道:“丁先生,这边请。”

 

 

丁程鑫也没有推辞,只是微量了崔蔚一眼,而后顺着他指的方向过去。

行了几步,丁程鑫忽然回头与顾陈说了话。

“如今的情形顾经理也见了,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肖晚筝是试探水深第一块石头,更是给你我的第一份警示。肖家、顾家……无论哪一家,为了眼前的平衡能做到什么地步,顾经理比我清楚。”

他一开口,显然崔蔚和宋亚轩都一顿,两个人都不是情绪外露的人,却又都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丝丝从自方出身的忧虑。

崔蔚不希望丁程鑫和顾陈真的有点什么,惹的刘铭儒那边不痛快。

宋亚轩当然更不希望。

 

可丁程鑫就当崔蔚的面前,将事情都挑开了。

 

他继续道:“所以,顾经理若真的觉得有所亏欠,不应是想着补偿什么,而是不该再来见我们……我知晓,这样于顾经理的君子之道不符,但……”他目光骤生寒意:“过往便为过往,你我皆是凡人,对于那些发生了的,注定无能为力。顾经理若没有那样的本事,便只会带那样的麻烦……不立危墙,倒也不该反复叫旁人因你立在危墙之下,您说对吗?”

 

他这样说的貌似清楚,其实并不清楚。

崔蔚只能得出一个简单的判断,想来是之前两人有一段过往,但是想想顾家的地位,想想丁程鑫的身份,这件事情估计也是不了了之。而今重逢后,顾陈想要补偿……但是,把人家手给补偿成了这样……

所以,眼下,丁程鑫应该是在拐着弯的说他……不行……

在这其中,顾陈必然是最能听明白丁程鑫的意思的人。不知为何,宋亚轩觉得,这番话后,顾陈的眼睛已经红了:“对不住,我知道你厌恶我……我也知道……”

“顾经理!”他话还没说完,突然被丁程鑫打断:“何来的厌恶呢?都不记得了……我们终究与顾经理不一样,草芥之身,浮游之命,能活着已实属不易。可……蝼蚁有蝼蚁的偷生之法,若是以保护为名,将他放到众人餐桌之上,下场可想而知。”

 

丁程鑫道:“我在之前劝说过顾经理,而今……”他抬了抬自己受伤的那只手:“顾经理可见了?”言必,丁程鑫在顾陈带着哀痛的眼神里,顺着崔蔚指的方向走了过去。

 

顾陈的情绪已经乱了,他不免有些失态。

“可是,可是……”

 

“这世间可有太多可是了……”丁程鑫忽然轻笑一声,并没有回头,他笑起来好看,只是让人一时间分辨不清他是开心还是难过:“若每一个都揪着不放,若每一个都能在以后说起来冠冕堂皇,那……过去又算什么呢?现在又算什么呢?以后,还能算什么呢?”

 

顾陈怔在原地,遥望着丁程鑫越来越远的背影……

他知道,他知道,回不去了,可是……

天平的两端都压着最重的砝码,在他不知道的岁月里,他也坚持了好多年,他也曾为了一个人,坚持了好多年……

 

 

有崔蔚领着,几人很快,便到了病房。

主治的大夫直接出门来迎,他的伤不算轻,但是好在没有伤到筋骨,处理了半个小时,将碎玻璃清洗干净,消炎止血,好好养一段时间便没什么事的。

 

 

但这半小时对于宋亚轩而言却异常的漫长,他本要跟着丁程鑫的,但是,丁程鑫似不想他看这样的场面,将他给哄了出来。

他不愿走,他就像哄小孩子一样,将自己的眼镜摘下来给他戴,让他听话到门外去等……

宋亚轩抱着伞,眼镜一会儿戴着一会儿摘下来。心中越发的焦急,越担心里面的情况,这时间仿佛就过的越慢。

 

偏偏他还遇到了一个小护士,奇奇怪怪的。

 

“诶,你怎么把这东西都带了过来啊?”

 

宋亚轩:“……”他懵了懵:“你是说我手上的伞吗?”

 

小护士道:“不是说伞,难不成还能说你不成!”她将堆满注射器的车停到宋亚轩的面前,眼神在宋亚轩的脸上打量,最后落在宋亚轩手里的伞上。

 

宋亚轩:“……医院,不能带伞吗?”

 

小护士笑了,露出一个尖尖的小虎牙:“你是谁家的孩子?傻了吧!哪家医院会不让带伞了呢?”

宋亚轩:“那你说我……”

 

她上前站直道:“你先起来,将伞打开。”

 

宋亚轩不知怎的,真的站了起来,然后就将伞给打开了。

 

小护士抬眼看着伞面,伸出纤细的手指,指向伞面那几朵朱砂绘成的花。

“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?”

 

宋亚轩摇了摇头,他于花草并不熟悉。

 

“这花叫做‘朱颜’,一生只开一场,一场不过一刻,是个短命的。这里是医院,你抱着这样的一把过来,可真不好的,小弟弟。”

 

宋亚轩:“……”他短暂的被那小护士的话唬住了,伞啪的一声被他合上。手上突然多了一块烫手的山芋。他脑海里不断重复先生说的话,封建迷信不可信,世界是科学的……子不语怪力乱神……

“你们医生不是治病救人的吗?不是科……科学的吗!”

 

“可我不是医生,我只是一个小护士啊!”

 

宋亚轩:“……”

 

直到小姑娘呵呵的笑开,他才知道自己被耍了。

 

 

“你这小孩!急得什么?离很远,就能看见你坐也坐不稳,站也站不住,难不成你比医生还能厉害!”

 

宋亚轩摇头。

 

那小护士见他模样倒是乖乖的,便也不逗他了。

“我说胡话,你别介意,我瞧着你的模样,应该是上过学的,肯定不会信这些。里面是谁啊?你娘亲吗?”

 

宋亚轩:“……”难得有人这般热情和他说话,却能每一句话都能让他不好作答的……

 

“我哥……”他答。

 

“哦~”小护士点头:“你放心吧,孟医生是留过洋的,是我们这儿最年轻有为的医生!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吧?”

 

宋亚轩:“啊?”他迅速反应过来,小姑娘是在同他说“年轻有为”这个词语用的对不对,便点了头道:“是这么用的。”

 

小护士得到她的认可似乎很开心,她接着道:“而且,孟医生人长得又高有俊,还温柔的紧,肯定将你哥的病治得好好的,妙手生香!”

 

宋亚轩:“妙手回春……”

 

小护士“起死回生!”

 

宋亚轩:“……我哥只伤了手……”

 

小护士:“诶呀,你知道这个意思就行了!纠缠什么细节。”

 

宋亚轩:“这很不一样,我哥他伤的又不重,让你说的……”都快咽气了……

 

小护士眼睛弯起来:“你看你,你不也是知道,他的伤不重吗?所以,别自己吓自己了!”

 

 

宋亚轩一时语塞,怔愣半天。那小护士依旧笑着看着他,那笑容很是如画,眼睛弯弯的,嘴角上扬,一颗小虎牙露在外面。原来做了半天的傻瓜,不过是来安慰他。他心下一股暖流经过。这是上过护校的人,又怎么可能,连几个成语都用不好。

他忽然很不好意思,轻声道:“谢谢。”

 

那小护士便也不笑了。

“别怕,你哥会没事的。”

 

走廊里有一阵风,穿堂而过,宋亚轩与她的衣衫都被那阵风吹得猎猎。小护士的目光落在宋亚轩手里的伞上:“起风了,我要去关窗了。”说罢推着车往风口的方向去,忽然她想起了什么,回首道:“诶呀,小弟弟,等你哥哥好了,你可要告诉他,多爱惜爱惜自己吧,他自个儿不心疼,总还是有人心疼的。对不对!”

 

宋亚轩似被他戳破心事了一般,很不好意思,脸上染上绯红。外面的天还是阴着,走廊里的光暗着,她站在逆光的那一边,宋亚轩瞧不清她的表情。隐约觉得她这几句话到后面说的不再是玩笑那样的轻飘,便也郑重的点头道:“好。”

 

宋亚轩想她应该是笑了的,他听到一声轻笑。

而后那小护士没有再回头。

走廊里的风越发的大,她的衣衫被一阵又一阵突起的风吹的一声又一声的作响,但她始终步履稳健,迎风而行。

 

小护士走后,走廊里又恢复了安静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当宋亚轩熟悉眼前的安静之后,崔蔚的手边人出来唤他,丁程鑫已经好了。

 

丁程鑫的手已经包扎好了,缠了好几层的纱布。

孟医生见着他进来了,才说道:“没伤到骨头,静养便好。平常忌辛辣,注意不要沾水,药一天换一次就行。不到半个月,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。”

 

丁程鑫始终淡淡的听着,他坐在椅子上,目光落在宋亚轩的手上。

轻笑道:“在屋里你打什么伞?怎么如今个子长够用了,就不怕长不高了!”

 

宋亚轩一顿,心下正惊奇,丁程鑫怎么知道自己刚才打开伞了?

但很快注意到,自己的伞合的并不好,丁程鑫历来是细心的人,必然一眼看出来了。

他见着丁程鑫的伤真的没有事,心上的石头落地了,话便也说的多些,他一边仔细的整着伞一边道:“方才碰到一个姐姐,她说要看看,我就打开了。”

 

丁程鑫听后,不再言语,而是淡淡的点了头。他透过窗户,朝外面的望去,只见楼外的杨树稍正被风压着头往一边低去。

 

他背对着宋亚轩,眸子里是怎样的情绪不得而知,只听他道:“现下这般,像不像,‘山雨欲来风满楼。’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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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一章,翔仔就要出来啦。文文也要登场了!第一个剧情正式开始~

这之后的节奏就应该能稍微快起来一点~

不要担心小护士,小姐姐就两场戏……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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